Author: 古原 | Origin link: wechat link
你出生在这个国家,这份契约就自动生效了。你没有任何机会说不。一个不能拒绝的契约,还能叫契约吗?那叫霸王条款。
你说,我不想享受你的公共服务了,你也别收我的税了,行不行?不行。除非你移民,放弃国籍。
但这就像那个小区的故事里,你不同意交保护费,唯一的选择就是卖房子搬家。这能叫自愿吗?
国家收多少税,怎么花,提供什么样的服务,你个人有发言权吗?你可能会说,我有选票啊。
但在一个几百万人的国家里,你那一张票的实际影响力趋近于零。
最终,你还是得被动接受那个由多数人(或者说,由控制了政府的政治集团)决定的服务套餐。
你无法像在市场上一样,说我只要
A
服务,不要
B
服务。你必须全盘接受。
税率越高,这种粉碎效应就越严重。整个社会的经济蛋糕,不是被重新切分了,而是变小了。
最顶尖的医生、工程师、金融家,他们会选择去税率更低的国家工作,比如瑞士、美国、新加坡。因为他们的才能在那些地方,能换回更多的个人财富。
接着是资本外逃。
企业家们,会把公司总部和利润,想方设法地转移到爱尔兰、开曼群岛这样的避税天堂。这不叫不爱国,这叫理性选择。
资本就像水一样,天生就要往低处流。
你非要筑一个高高的税坝,那水就会绕开你,或者从堤坝的缝隙里渗出去。
最终,你这片土地就会越来越干涸。
我们来看第一个巨人:
宜家(IKEA)的创始人,英格瓦·坎普拉德(Ingvar Kamprad)。
坎普拉德可以说是瑞典梦的化身,他从一个农场里卖火柴的小男孩,最终打造了一个全球家居帝国。
但就是这样一位国宝级的企业家,却在1973年,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瑞典。
他去了哪里?先是丹麦,后来是税率更低的瑞士。
他为什么要走?他自己说得非常直白。
在七十年代的瑞典,财富税和遗产税高到什么程度?
高到他根本无法将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,完整地传给自己的孩子。
如果他留在瑞典去世,他的继承人为了缴纳天价遗产税,唯一的选择就是卖掉公司股份,把宜家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给拆了。
这就像你辛苦种了一棵苹果树,硕果累累。
邻居(国家)说:这树长得真好,等你不在了,你的孩子要想继承这棵树,必须先把一半的树枝砍下来给我。
这合理吗?
坎普拉德的选择,是把整棵树连根拔起,移植到一块更肥沃、更友善的土壤里。
他在瑞士一待就是40年,直到2013年,瑞典废除了财富税和遗产税之后,他才在晚年重返故乡。
这是一个长达40年的无声抗议。
一个国家的税制,硬生生把自己的“国民企业家英雄”逼成了“经济难民”。
你以为这只是个例吗?
我们再看一个:
利乐包装(Tetra Pak)的创始人家族,劳辛(Rausing)家族。
今天我们喝的牛奶、果汁,很多都用着利乐的无菌包装。这家公司同样是瑞典工业的骄傲。
但它的掌门人汉斯·劳辛,也在80年代初,做出了和坎普拉德同样的选择——出走。
他去了英国,原因一模一样:不堪忍受惩罚性的财富税和遗产税。
这些创造了瑞典经济奇迹的基石型企业家,是解决了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就业的。
他们本该是国家的英雄。但在那套“均贫富”的税收逻辑下,他们创造的财富越多,反而成了越大的“罪人”,成了被优先“打土豪”的对象。
他们除了出走,别无选择。
如果说,宜家和利乐的故事,已经是几十年前的“旧伤疤”,那我们来看一点新鲜的,正在发生的“大出血”。
这次的主角,是挪威。对,就是那个靠着北海石油,富得流油,常年霸占人类发展指数榜首的国家。
从2022年开始,挪威出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“富豪出逃潮”。
几十位亿万富翁和成百上千的千万富翁,拖家带口,打包资产,集体“跳船”,目的地出奇地一致——瑞士。
领头人之一,是挪威最富有的工业家之一,谢尔·英奇·勒克。
他在2022年9月,高调宣布将自己的居住地迁往瑞士的卢加诺。
为什么?导火索是挪威的“财富税”。
这个财富税,堪称是“发动机冷却器”里的终极武器。
它不管你的资产是能下金蛋的母鸡(比如盈利公司的股票),还是仅仅是看起来值钱的石头(比如暂时无法变现的资产),它每年都要在你全部净资产的头上,固定刮走一层皮(大约1%)。
勒克算了一笔账,他每年需要缴纳的财富税,远远超过他从公司获得的分红。
这意味着什么?他为了给国家交税,每年都必须卖掉一部分公司的股票。
他的公司,这个能为挪威提供就业、创造价值的经济实体,正在因为税收的原因,被他自己一点一点地“吃掉”。
这是一种制度性的自残。
勒克的出走,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。
据统计,仅在2022年,离开挪威的超级富豪们,就带走了总计超过6000亿挪威克朗(约合4000亿人民币)的财富。
这笔钱,本可以用来在挪威投资、建厂、研发、创造就业。
但现在,它们都流向了瑞士。 挪威政府本想用财富税这把小刀,在富人身上多割点肉,分给穷人。
结果,这把刀太锋利了,富人直接带着整个身家跑了。
现在,政府不仅一分钱财富税都收不到了,连他们未来可能贡献的所有所得税、消费税,也都成了泡影。
这正是“漏水的桶”最悲惨的结局:不但水漏光了,连桶都给你端走了。
人才和资本的外流,不仅仅发生在“老钱”和实业家身上。
在新经济领域,这套僵化的体系同样在扼杀创新。
我们来看瑞典的另一个骄傲,全球最大的流媒体音乐平台, 声田(Spotify) 。
2016年,Spotify的两位创始人,丹尼尔·埃克和马丁·洛伦松,联名发表了一封公开信。
这不是一封感谢信,而是一封“最后通牒”。
他们警告瑞典政府,如果再不改革,他们将被迫把公司未来的发展重心和数千个高薪工作岗位,转移出瑞典。
他们的抱怨是什么?
除了高昂的个人所得税让吸引全球顶尖工程师变得困难重重之外,更致命的,是两点:
第一,斯德哥尔摩严重的住房短缺。这是政府过度管制市场的必然结果。
第二,也是最关键的,是瑞典对“员工股票期权”征收的惩罚性税收。
在美国硅谷,用股票期权来吸引和激励核心员工,是科技公司成功的标配。公司初期没钱,就给大家发期权,许诺一个共同富裕的未来。
这是一种风险共担、利益共享的机制。
但在瑞典,员工获得股票期权的税负,远高于其他国家。
这使得Spotify根本无法和谷歌、苹果这样的美国巨头,在人才市场上进行公平竞争。
政府想用高税收来保障“公平”,结果却砍断了新兴企业赖以生存的“激励链条”。
虽然Spotify最终没有完全搬走,但这次公开的抗议,已经撕开了北欧模式温情脉脉的面纱。
整个北欧,绝大部分优秀的IT人才,都跑去了英国和美国。
这个道理太简单了,他有能力年入百万美元,在北欧要交六十万的税,在美国只需要交十五万,你说他走不走?
越优秀的人,越能够进行跨国迁徙。
丹麦,这个童话王国,也面临着自己的税收童话破灭的窘境。它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,可以称之为“临时富人”和“科技旋转门”。
我们先看一个标志性人物: 拉斯马斯·勒多夫 。
这个名字你可能不熟悉,但他创造的东西,支撑了今天互联网世界的半壁江山—— PHP编程语言 。
勒多夫是丹麦裔的程序员,但他职业生涯的辉煌时期,以及PHP语言的发扬光大,主要都在哪里?美国和加拿大。
为什么?原因很简单。
在丹麦,一个顶尖程序员的收入,可能超过60%要用来缴税。这意味着,你每写一行价值100块钱的代码,到手的可能不到40块。
而这40块,还要面对全球最高的消费税(25%)之一。
更重要的是,丹麦不仅对收入征重税,对资本利得,比如你创业成功后出售公司股权的收益,同样毫不手软。
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: 你打工,大部分钱被拿走;你创业,成功后更大一部分钱被拿走。
对于勒多夫这样拥有创造世界级产品潜力的人来说,留在丹麦,就等于接受一个“财富天花板”。
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,更是对自己才华和努力的一种制度性折价。所以,他选择了“用脚投票”。
这个选择,在丹麦的科技和金融圈里,已经成为一种心照不宣的惯例。
许多有抱负的丹麦年轻人,他们的职业规划是这样的:在丹麦接受免费的优质教育,大学毕业后,在国内积累一些初步经验。
一旦羽翼渐丰,或者有一个好的创业点子,立刻奔赴伦敦、柏林、苏黎世或者硅谷。
他们在国外奋斗十年、二十年,实现财富积累。
等到想退休,或者子女需要享受福利的时候,再考虑回到丹麦。 他们就像候鸟一样,在创造价值的黄金年龄,飞离了丹麦这片高税收的土地;而在需要消耗福利的年龄,又可能飞回来。
丹麦的税制,无形中鼓励了一种“人才旋转门”效应:培养人才,然后目送他们离开去创造财富,最后可能还要迎接他们回来消耗财富。
这笔账怎么算,都是亏的。
我们来看 Supercell 这家公司。
它在2013年被日本软银收购,后来又被腾讯控股。为什么这家芬兰的明星公司,其股权结构会变得如此“国际化”?
除了商业上的考量,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芬兰的税制。
对于创始人来说,将公司做到如此巨大的体量,如果想在芬兰本土进行资本运作或者传承,将面临天文数字的税收。将公司出售给外国巨头,一次性完成纳税,然后个人移居海外,成了一个更“划算”的选择。
Supercell的创始人之一 伊尔卡·帕纳宁 ,虽然至今仍是芬兰的纳税大户和商界领袖,但他和他的同行们,常年都在为芬兰的税制环境奔走疾呼。他们认为,高昂的资本利得税和缺乏吸引力的员工期权税收政策,正在让芬兰的游戏产业“为他人做嫁衣”。
具体数据可以佐证这一点。
尽管芬兰是全球人均产出游戏公司最多的国家之一,但根据芬兰游戏产业报告,大部分收入(超过95%)都来自海外市场。
这很正常。
但不正常的是,大量游戏公司的创始人和核心高管,选择将居住地和个人财富管理中心,设在瑞士、新加坡甚至阿联酋等地。
他们的人可能还在赫尔辛基的办公室工作,但他们的“财富之根”,已经悄悄地移植到了海外。
这是一种更隐蔽的人才与资本的“双重流失”。
芬兰的土地上,诞生了创新的想法和产品,但最终沉淀下来的财富,却大量地绕开了本国的税收系统。
瑞典的问题,则更深刻地体现在对“专家”的惩罚上。
我们都听过“一万小时定律”,说的是任何领域的专家,都需要经过约一万小时的锤炼。这背后是巨大的时间、精力和机会成本的投入。
一个顶尖的外科医生、一个资深的金融分析师、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,他们的高收入,是对这“一万小时”投入的回报。
但在瑞典的超高累进税制下,这个回报被严重压缩了。
根据瑞典经济学家马格努斯·亨雷克森等人的研究,瑞典是发达国家中,大学教育回报率最低的国家之一。
什么意思呢?
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比一个高中毕业生,在一生中多赚的钱,在税后计算,差距非常小。
当一个外科医生辛苦一辈子,最后发现自己的税后终生收入,和一个早早参加工作、享受各种福利的普通工人相比,并没有拉开本质差距时,他的心理会如何变化?
跑嘛!
留下的人怎么活?整个社会出现了躺平文化。
对于那些留下来的人,高税收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心态。既然冒尖要挨打,那我就不冒尖了。
我干一份朝九晚五、安安稳稳、不出错的工作就行了。那种拼一把,单车变摩托的创业激情,在这种环境里,是很难生长出来的。
它系统性地降低了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和创新活力。
在经济上 ,它像一部财富粉碎机,通过制造无谓损失、惩罚成功、扼杀创新,系统性地降低了社会的经济活力。
在心理上
,它像一种慢性毒药,把国民从创造者引向算计者,从自立者引向依赖者。
羡慕北欧人人收入一样的人,不过是渴望通过国家这个手,强行抢走他人的财产,来为自己的消费买单。
但他们没有想到,别人是长了脚的,越有才能的人,脚更灵活,更会出走,你这么搞,那老子不在这里玩了行不行?
这么简单的道理,居然在北欧几国没有几个人懂?可见,人类的愚蠢是不可想象的。
明天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