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uthor: 梁洋睿 | Origin link: wechat lin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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聊起阿根廷的哈维尔·米莱,你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画面是什么?大概率是一把电锯。
这位特立独行的经济学家,挥舞着电锯,一路咆哮着冲进了总统府。他最响亮的承诺,就是要“锯掉”那个万恶之源——阿根廷中央银行。
全世界的观众都搬好了小板凳,等着看好戏。然而,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:米莱上任的第一天,第二天,第一个月……他手里的电锯,迟迟没有落下。
这是为什么?是怂了?是政治妥协?
具体是什么原因,我们无从得知,只有米莱自己才清楚。但是应不应该这样做,引发了一场辩论,这是一场关于经济崩溃“最后一根稻草”的顶级思辨。它不仅关乎阿根廷的命运,更能帮我们看清自己手中“钱”的本质。
今天,我就带你深入这场精彩的辩论,彻底搞懂它。
在辩论开始前,咱们先得理解米莱接手的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。
不妨把当时的阿根廷比索,想象成一座已经布满裂缝、摇摇欲坠的大坝。
大坝里的水,就是市场上流通的比索总量。而大坝本身,就是阿根廷人民对比索的“信心”。过去的政府,像个疯狂的自来水厂长,日夜不停地往大坝里灌水(疯狂印钞),导致水位(物价)暴涨,大坝的裂缝(通货膨胀)也越来越大,眼看就要决堤了。
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这座大坝靠不住了。人们开始疯狂地把手里的“比索水”换成“美元石”,因为石头不会蒸发。这就是资本外逃和恶性通胀的前兆。
就在这时,米莱带着电锯来了。他承诺要关掉央行这个“自来水厂”。问题来了:对于一座即将垮塌的大坝,关掉水源,是拯救它还是会加速它的毁灭?
经济学家们分成了两派。
这一派的代表,是德国经济学家菲利普·巴格斯(Philipp Bagus)。他的观点听起来有点反直觉,但逻辑非常深刻。
他说,你得先看清,在米莱上台前,那座摇摇欲坠的“比索大坝”还靠什么勉强撑着?
答案是: 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。
在奥地利学派大师米塞斯的理论里,有一种特殊的货币,叫**“信用货币” (Credit Money)**。说白了,它就是一种靠着“未来还能换回好东西”的承诺吊着一口气的钱。
好比说,一张游乐场的兑换券,本来能换一个冰淇淋。后来游乐场说,冰淇凌没了,但你先拿着券,等我们以后进了新设备,这券还能用。只要你还信这个“以后”,这张券就还有价值,你还愿意用它跟别的小朋友换糖吃。
巴格斯认为,当时的阿根廷比索,就处于这种尴尬的“信用货币”状态。它之所以还没彻底变废纸,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坚挺,而是因为在老百姓心里,还残存着一个微弱的念头:“米莱要搞美元化,也许……也许未来有一天,我手里的比索,还能按某个比例换成真正的美元。”
这个“也许”,就是支撑着比索大坝没在米莱上任前彻底崩盘的那根 最后的、摇摇晃晃的木头支柱 。
现在,你再想想,如果米莱在第一天就用电锯“咔嚓”一声关闭了央行,会发生什么?
这就等于他亲手向所有人宣布:“各位,别指望了!那个‘以后’没有了,央行没了,国家不会再为比索兑换美元做任何担保!”
这无异于一脚踢开了那根最后的木头支柱。
结果是什么?大坝会因为失去最后的支撑而 瞬间垮塌 。人们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,对比索的信心会立刻归零。所有人都会不计一切代价抛售比索,冲向美元。这不是简单的通货膨胀,而是货币的瞬间死亡—— 恶性通胀的终极形态 。随之而来的,将是银行体系崩溃、社会秩序瓦解,反对派正好趁乱发动政变,一切改革努力都将付诸东流。
所以,巴格斯认为,关闭央行这步棋是对的,但绝不能在信心已经崩溃的悬崖边上走。
另一位奥派顶尖学者许尔斯曼(Jörg Guido Hülsmann)站出来反驳。他的逻辑更符合我们的直觉。
他认为,巴格斯完全搞错了重点。
大坝要塌,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?是那个日夜不停往里灌水的“自来水厂”啊!现在要把水厂关了,你怎么会觉得大坝塌得更快呢?
许尔斯曼的论证像一套组合拳,招招打在要害上:
所以,许尔斯曼的结论很明确:关闭央行会带来阵痛,甚至社会动荡,但从货币层面看,它带来的绝对是 通缩压力 ,而不是巴格斯担心的恶性通胀。一个真正的改革者,就应该有勇气面对这种短期的混乱,而不是以此为借口,对问题的根源(央行)手下留情。
看到这里,你可能已经晕了。两位顶级大师,都用的是奥派的理论,怎么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?
别急,这正是这场辩论最精彩的地方。它暴露了现代货币一个最深层的秘密。
他们的根本分歧在于: 在极端情况下,决定货币价值的,到底是它的“数量”,还是人们的“信心”?
一旦这个共识网络因为某个冲击性事件(比如关闭央行)而瞬间崩塌,那么无论这张纸的数量是多是少,它都会变回它本来的样子——一张废纸。
这就像一场抢椅子的游戏。哪怕场上的椅子一把没少,只要有个权威人士突然大喊一声:“游戏结束了,这些椅子一文不值!”所有人都会立刻停止争抢,游戏瞬间崩溃。椅子的数量在那一刻,已经毫无意义。
巴格斯认为,2023年底的阿根廷,就已经处在那个“崩溃一刻”的边缘。米莱要做的,不是去引爆它,而是小心翼翼地先稳住人心,重建大坝的结构(财政改革),再来处理水源的问题。
所以,米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天就锯掉央行?
因为他面对的,正是这场顶级经济学思辨所揭示的世纪难题。这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,而是一次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的历史实践。他选择了巴格斯的路径:先用严酷的财政紧缩来减少流入大坝的水,同时修复大坝的裂缝,等大坝稍微稳固后,再来讨论关掉“自来水厂”的问题。
这场辩论,跟远在天边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?
它至少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真相:我们每天使用的法定货币,无论是美元、欧元还是人民币,它的价值根基,并非来自黄金或任何实体,而仅仅来自于那个脆弱的、看不见摸不着的 “信心” 。
理解了这场关于阿根廷的辩论,你就不仅是看懂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困局。
你更是洞穿了我们这个信用货币时代,最底层的运行逻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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💡 说明 本文译自奥地利学派(奥派)相关的自由主义网站。若您有兴趣阅读原文,请点击左下角“阅读原文”链接。 若文章对您有所启发,或您认同其观点,敬请考虑点赞、转发、送爱心,甚至打赏支持。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与鼓励! |